2023年11月3日 星期五

三. 猶太-基督徒的帝國典範


 

耶穌的追隨者漸漸地理會到基督論的種種討論早已超過「時限」

洛林帕金森(Lorraine Parkinson

耶穌和保祿的願景是以博愛和真理為基礎,組成極其包容、弱勢團體的活力網絡,已經被制度的堡壘所取代,以恐懼天主審判為要脅,竭力排除反對者

韋斯霍華德布魯克(Wes Howard-Brook

 

先前的典範是以三叉尖的創造墮落救贖來進行,而我命名的帝國路線則有五項關鍵要素:創造以色列耶穌教會末世。在這框架下,猶太宗教是主角。在第一個典範中則黯然失色的《希伯來聖經》(舊約),在這觀點中頗具特色。

我們在這裡還會默認造物界的美善,在某種程度上,它是藉由以色列領土的選民,與天主建立互動的關係。然而,我們馬上會看到,以色列的不只是代表土地,領域,或政治立場而已。

造物界:天主本身的起點

宗教故事始於創造的敘述,故事的創意情節大都受到人類介入的干擾和扭曲。競爭、暴力、和對立衝突節節升高,並在很短的時期內,原本聚焦的造物界讓位給問題叢生的人類處境。受造物的榮耀被人類出軌的羞恥所取代。

隨著怪誕不經的邏輯出現。被基督徒稱為罪的人類胡作非為,伸進易於衰敗、腐朽、和死亡的搖擺造物界。造物界總還是先於人類,即便聽起來好像人類迫害了整個造物界。人類的膨脹經常是以人為中心,似乎是困擾人類物種無數問題的根源和原因。

今日,我們在許多當代的科學中看到恢復地球的渴望。自從小林恩懷特(Lynn White Jr.)挑釁地說宗教是負面看待造物界的主要來源(特別是基督宗教),我們理會到不只是基督宗教造就我們破壞地球(和對整個造物界),這種影響力其實也出現在其他許多宗教傳統中。好幾世紀以來,類似的輕蔑態度充斥在社會、經濟、和政治的討論中。優先考量人類似乎已到了唯有人類才重要的地步。造物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人類的需求。

以人為中心的優越感留給我們一個遭受破壞和褻瀆的地球,現在嚴重地威脅到人類的生存。種種的證據顯示,沒有充滿活力和蓬勃發展的地球,人類難以有尊嚴和理直氣壯地生活在宇宙-行星的生命網絡中。

我們離天主創造我們成為地球人的神學旨意就只差一小步,我們藉由重新連結地球的生命就重新獲得並且重申我們真正的意義。然而我們現在與地球失聯是名符其實的流亡人民(更多在Oliver2020)。

猶太-基督徒的故事是以創造的敘述開始(特別在《創世紀》第一章),「天主看了認為好」的頌讚就出現了七次。根據凱倫阿姆斯壯(199616)的說法,「聖經作者們認為,自然界不是無生命和死的。它享有天主的能力,充滿生命,享有完整不可分割的尊嚴。當天主祝福地球,祂賜予植物、動物、飛鳥、魚和人類的繁殖能力,這樣它們也能以自己的方式創造。」

天主與人民訂立盟約的核心是為了妥善保護肥沃土地的恩賜。然而,人類隨著亞當和厄娃原始神話的開始就將土地轉變成爭奪的戰利品。從那時起,猶太-基督徒的變得越加暴力和剝削。佔有慾篡奪了恩典,而且根據韋斯霍華德-布魯克(20102016)的說法,帝國的意識形態吞噬了創造的神學。

長期以來,神學一向強調父權造物主的無中生有。祂確實是全能的,在祂以前沒有任何存在。祂是男性全能統治者的理想投射!然而像爾根莫爾特曼(Jürgen Moltmann)、凱薩琳凱勒爾、萊爾達布尼(D. Lyle Dabney)、惠特尼鮑曼(Whitney Bauman)和李孝東(Hyo-Dong Lee)這些神學家致力恢復《創世紀》中充滿著非常微妙和創造的生命力。在當代這樣的理解下,創造並不始於聖言而是神靈。因此,「上主的氣息」,神靈的風持續不斷地為我們產生極具創造力的宇宙。

神靈的大能下,聖父道出創造的聖言。凱薩琳凱勒爾特別在她具有里程碑的《深淵的面容》著作中(2003),優雅地解釋這種生生不息的能量,創造的神靈從深淵中創造,而不是 無中生有。正如我在以前的作品(2011)中強調這種的洞見不是讀者最初想像的那樣原創。其實原住民早已知道好幾個世紀,偉大神靈是他們扼要表述的神祇。

我們將在下面幾章中看到,我們枯竭、受創的地球為了補救而吶喊。人類仍然置若罔聞。各級政府部門,絕大部分置身度外。許多基督徒仍然受困在二元的神聖和世俗對立中,沒有賦予力量的神學或心靈促使他們做出更合乎倫理的回應。神學家只處於重拾的早期階段,將造物界的一切作為屬於天主啟基礎的基本地位。天主原始的創造以及恩寵持續不斷的化育眾生是在行星-宇宙的生命網絡中。只要沒有將它作為我們真正的起點,我們人類就無法成事。天主從那裡開始,我們也必須從那裡開始。

以色列的象徵

我們人類違背了天主透過創造所展現的主動,將構成古代猶太教的社會、政治、和經濟結構制度化。複雜的以色列領土首當其衝,向來是許多研究的主題。它最初被稱為迦南地,西元前十六世紀的大荒年迫使居民遷徙到埃及以前,曾被培肋色特人、腓尼基人和埃及人侵占過。但是,在遷徙前不久出現了只承認一位神祇的新興宗教文化,這信念可溯及偉大的族長(即亞巴郎,兒子依撒格,和孫子雅各伯/以色列)。三位族長通通居住過迦南地,後來才被稱為以色列領土。

亞巴郎的後裔在梅瑟領導下從埃及返回(《出谷記》),約在西元前1300年左右凝聚成國家;在西奈沙漠了流浪40年後,梅瑟率領百姓進入以色列地域,被視為天主許諾聖祖的福地(創十七8)。約在西元前1200年前後,發展為猶太君主體制,撒烏耳是首位君王,其次是定都耶路撒冷的達味聖王,後來當撒羅滿君王在西元前960年左右,建立第一座聖殿後,就成為猶太人崇拜的中心。

在猶太教,基督宗教和伊斯蘭教這三大一神宗教當中,以色列的神學象徵主導著宗教視野達3000多年。《創世紀》第十二章強調天主揀選特殊的男人(亞巴郎)和選民承擔特殊的救贖的重要角色。這項挑選有益於所有人,計劃不只是為救援以色列,還涵蓋各個民族。儘管以色列在各民族中相對弱勢,它相信自己被雅威(Yahweh)揀選來執行祂的旨意,(戶十三2829;申四3738;依六十22)。

這項新的安排,後來被稱為與以色列訂立的盟約

1.        被選)的福地高於所有其他民族

2.       天主藉亞巴郎經過達味,然後到耶穌一脈相傳的父權,完成拯救

3.       這項偉大的「皇家」委任,確認新約時代男性主導教會的概念

對許多基督徒學者而言,以色列象徵唯一的真主,這位父權統治神祇揀選子民和以色列領土作為磐石,以傳達天主給其他所有百姓和民族的救援和解放。在這天意下,儘管經常提及土地和它的富饒,只有人類才是重要的。天主揀選以色列後,採用它的父權統治者(尤其是君王)來傳達天主救贖計畫,當這些君王們最後都一一失敗後,天主的唯一聖子耶穌就成為履行這項拯救的人。

以色列和耶穌

耶穌建立新以色列亦即由教會來推展天主的拯救。今日,這是激烈爭論的議題,許多學者認為耶穌的焦點是更新以色列唯一的盟約,實現以色列子民心內的夢想和希望。在這情況下,教會只是這盟約關係的其中一項團體表達,並非與眾不同而享有特殊(和優越)的身份。

耶穌的猶太特質是無可置疑的,而且祂早期的成長歲月確實孕育在猶太文化中。幾個世紀以來,多數的學者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們似乎假設(或者更是投射)耶穌必然也是一位虔誠的信徒。我們假設祂身為真正的猶太人定會忠實地奉公守法,就像期待真正的基督徒,印度教徒,或穆斯林教徒一般。近幾十年來,這項假設近變得越來越弱!

耶穌捨棄自己許多的猶太信仰與文化,更準確地說,祂選擇超越它們。[1] 祂想要以更寬廣和更具包容的框架來建立替代的家庭,在面對自己血親關係似乎還蠻緊張的。耶穌藉由宣報和體現天主的新領域,祂重新創造在地若天就是《福音書》的天國,直到現在大家仍在分辨它更豐富的涵義。

福音聖史們試圖將耶穌形容為天主君主的忠實僕人,早期教會幾次大公會議(特別加采東Chalcedon,尼西亞Nicaea,和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更以 全權、全能、全知、無限 無罪 等形上殊榮裝飾這幅圖像。他們採用當時的大眾信念善意地認為天主對人類的旨意以及天主的默西亞救援主要是透過那些天主在世的君王代表。整個廿紀下半葉的學術界對這種帝國樣板加諸在耶穌身上,並以這種帝國基礎來解釋默西亞的期待越來越覺得有問題,正如韋斯霍華德-布魯克(2016)、洛林·帕金森(2015)、斯蒂芬派特森(2014)和約翰謝爾比史邦(2016)等不同學者闡述的那樣。

基督論的不同內涵正在演變,強烈地渴望擺脫早期的帝國主義。還有越來越相信關鍵不在耶穌的天主性而是人性。看來,耶穌拒絕帝國所有的立場以便在地上展露出天主的人性面容。與基督論同調,是渴望重新審視宗教認為耶穌是叛逆、先知人物的看法。我們能否還能繼續假設耶穌循規蹈矩地遵奉傳統宗教,如同當時大多數猶太人一般?或是其他更能符合耶穌的願景的當代分辨,領我們轉向天人之間建立賦予力量的夥伴關係?

加入教會

耶穌渴望以祂的名義成立教會機構嗎?極不可能!耶穌渴望的是小型、活力、賦予力量的團體,可能像聖保祿為他的教會所擬定的基本團體型態。我們可從《宗徒大事錄》二4447和四3237的輪廓中體驗到它們的流動、靈活和創意性。這些團體刻意地轉變父權文化,有種來自中心的賦予力量感,以窮人和邊緣人的利益為旨趣。

要不是羅馬君士坦丁大帝在第四世紀壓倒性地違背耶穌開創的賦予力量願景,這種新的平等主義,反帝國的夢想或許會成為主流典範。他得為基督宗教轉變為羅馬霸權的國教負起絕大多的責任。下段落紀錄著權力和統治的下場和長期煎熬。

至少,基督宗教的第一位贊助者君士坦丁大帝受益於道成血肉,反映在獨裁者具有排他性的自我聲明,提昇他的政治貨幣圖像至道成血肉的形象。帝國教會的領袖以忠誠和排他的種種陷阱加冕納匝肋人不遺餘力,我以為同時也是為了提高他們在信仰上的地位和吸引力。

公議會的主教們實際上把道成血肉限縮在歷史人物納匝肋人耶穌的單一事件上,也把耶穌和祂母親瑪利亞塑造成帝國常例的仁慈典範。遑論君士坦丁大帝生前或臨終有無信仰的不確定,他爭奪獨裁者的無情和血腥是罪證確鑿。他的主教們發展出一套明確的基督論,宣稱耶穌是天主的唯一獨生子,即使不是公然合法化皇帝的旨意,無疑是種神權認可。在普遍父子代代相傳的假設下,整個羅馬教會申明耶穌是天父獨生子就變得更易於理解。(勞蕾爾施耐德(Laurel C. Schneider),「不加區分的道成血肉Promiscuous Incarnation」,載於Kamitsuka2010241

大半的羅馬世界幾世紀,教會在教宗與國王在爭奪優越地位上保持著權力平衡。同時鼓勵天主子民要像世上帝國的群眾一樣地忠誠和服從。基督徒在不同的時代對權力的追求搖擺不定,因而發展出一系列的替代運動。我們注意到歷史學家有時將中世紀時期描述為黑暗時代,竟蓬勃發展出像貝格平信徒婦女團體(the Beguines)、密契者、和方濟各會等創意運動。我想指出從十六世紀以降,神職的封建壟斷就根深蒂固。

事實上,我懷疑這是十六世紀特利騰大公會議(15451563)後才出現的不幸扭曲,延續至今。在特利騰公會議以後,剛剛被分割出的天主教成為獨特的宗派,開啟了神職年代,依法治理,面對外部的任何挑戰凸顯大量的非理性恐懼。特利騰公會議以後,扭曲和失能的演變形成今日仍可見的四種獨特類型:權力、敬禮、異端、和利他主義。

神職權力

神職權力成為特利騰大公會議的重要議題,在此同時出現的其他路得、喀爾文教派也極為重視。天主教日益強調神職權力是恐慌的反應。對誓反教(基督教)的叛離感到尷尬和羞愧,天主教竭盡所能確保不再發生類似的背離真理。

為此,特利騰大公會議擬定出強有力的結構和監管體系,藉以維護唯有天主教才能傳達的唯一真理,並且創造出超級主管級人物,四個關鍵字來形容很恰當:男性、白人,獨身,神職。

男性。忠於亞里士多德的人類學,加上聖多瑪斯的背書,只有男性被認為是完整的人,具有天賦的理性智能。另一半,女性,不能也不該擔負起教會未來的重大責任。

白人。當時,西方白人世界,主要是指歐洲,被認為是地球上唯一文明的地方。先在美洲進行殖民,隨後幾世紀會蔓延到其他大陸。特利騰公議會的願景與殖民主義攜手並進。

獨身。由於天主被認為沒有性別,那些真正代表神祇的人必須也是無性別的。但是獨身狀態有更細微的差別,表示與天主有同樣的聖潔。司鐸被授予神祇(或者至少,類似神祇)的地位。

神職。基本上,這意味著具有天主同樣的權力。因此,唯有神職才有資格代表天主發言,並在地上真正代表天主。[2]

有了男性、白人、獨身、神職這種致命的組合,就無法容忍成熟的展望。他們被禁錮在相互依賴,關係失調的偶像崇拜和專政體制中,即便享有特權的少數神職人員也無法臻至成熟。在某種程度上,人人在這終將崩潰的體制下都顯得無能為力。然而,它竟能牢牢地連續撐住好幾個世紀直到消耗殆盡,並在毫無意義的毀滅中支離破碎。今日所有的宗派都可見到這種腐蝕的分裂。

公共敬禮

那些握有權力的男性、白人、獨身神職主要是靠著延續讓人滯留在被動、感到不配,聽命和順服的某種敬禮主義來行使權力。這種敬禮主義藉由許多運動蓬勃發展,其中廣為人知的是楊森主義。[3] 原罪被強調成全人類的主要困境,迫使人類陷入長期的墮落和罪惡狀態,唯有靠著補贖和祈禱來改善,希望能夠彌補耶穌因缺陷的人類所造成的殘酷痛苦。

這些敬禮的主要癥結在永遠都不夠。人懺悔得越多,就越感到不配和不適,因此,不斷地添加額外的努力。幾乎無可避免的,人們開始將需索無度的暴虐天主內在化,祂絕對不會施予救援所需的恩典除非我們日夜不停的轟炸祂。

以重複的祈禱(例如,玫瑰經)、九日敬禮、守齋和其他種種的苦行、朝聖、誇張地使用態像和聖像、和經常參加彌撒強烈地懇求這位善於操控、懲善罰惡的天主。這樣,人們接受的信仰很難成熟和發展,永遠受困在幼稚和不成熟中。

在廿世紀下半葉,西方許多人擺脫這種相互依賴的敬禮主義,在某些情況下,完全放棄了教會儀式。敬禮與公眾節日在世界其它地區與當地慶典結合,嚴肅的懺悔儀式就會減少很多。這種敬禮儀式依舊在全世界充斥貧窮和暴力的團體中盛行,寄予天主會干預並拯救他們脫離可怕的處境。教會與政府雙方串通一氣,不切實地面對系統的不正義和對人民壓榨,經常堅持和鼓勵這樣的敬禮以保持現狀,並沒有賦予人民力量去推動改革。

異端和唯一真理

在特利騰公議會以後,任何反對教會或偏離教會訓導就自動邊緣化。不容許有反對或其他意見的餘地,更不承認有過百家爭鳴的早期信仰。唯有一個真理,並且只有一種認識和接受真理的方式,那就是通過教會的訓導權。

神學家只是聖統制的喉舌。神學全部保留給司鐸和那些接受司鐸培育的人,這項規定雷厲風行直到廿世紀的下半葉。它在1970年左右開始鬆動,當時天主教神學家估計5%是平信徒;今日則估計在60%左右。

在特利騰公議會以後,異端不只是偏離正確的教義。更嚴重的是,它還違犯律法和規則,教會越來越關注法條和規範,這樣導致1917年《教會法典》的頒布。律法向來是宗教的重要特徵之一,在應用上比較為溫和並不廣泛,不同於特利騰大公議會後法律主義抬頭的發展,俗稱 新法律時期 the Jus Novissimum)。

婚姻提供一個貼切的例子。在特利騰大公會議以前,婚姻並不算是正式的聖事。當時有結合的祝福並關心對配偶和子女的福利,而且在信任和善意的文化中大都任由人們自行張羅。在特利騰公議會以後,我們見證婚姻的控制逐漸走向各個層面,現在將近13的教會法與婚姻有關。

隨著越來越多成熟的人,異端已經失去了它的歷史意義。平信徒(和非神職,例如修女)在許多修會和心靈中對教會訓導公開質疑、反對並提出其它的見解。真理不再被視為教權的專利品。相反,在我們今日複雜的世界中,接近真理唯有透過多元學科的分辨。正如我在第二部份指出,這種接觸真理的方式似乎更符合我們信仰的新約基礎。

道成血肉的利他主義

儘管列出的負面因素一再說明從特利騰公議會到目前為止是一個倒退和法律主義日益高張的時期,然而道成肉深的利他主義卻也大量地活躍。這或許提醒我們儘管高層的文化管制,成熟持續進行(另版:神靈在混沌中持續吐納),尤其在那些被視為失敗者當中。在特利騰公議會以後,我們注意到修會生活滋生蔓延一系列的反文化運動。

在修會當中,一直沒受到正視的是女性修會團體運動。西元1298年,教宗博尼法尼烏斯八世(Pope Boniface VIII)在頒布《危險Periculoso》指令中規定比先前要求西方教會隱修院修女還要嚴格的新標準。這項指令反映當時恐懼女性天生就比男性更熱衷於性的滿足與性慾。在西元1311年的維也納公議會,教宗克雷孟五世(Pope Clement V)將《危險》指令擴及至貝格(Beguines)平信徒婦女團體、第三會(Tertiaries)等非正式的度獻身生活的婦女。後來,教宗庇護五世(Pope Pius V1566–1572)宣布隆重願(solemn vows)以及嚴格區分所有修女團體的宗座禁區(enclosure)。十六和十七世紀卻出現新一波的女性修會,例如聖安吉拉(Angela Merici),路易斯馬里拉克(Louise de Marilac),瑪利亞沃德(Mary Ward),和瑪麗麥姬洛(Mary McKillop)等先驅人物,但這種禁區從未被撤銷。她們針對窮人和邊緣者的人道和使徒需求展開一系列的服務,後來發展成今日世界各地我們熟知的教育體系和衛生服務。

與使徒修女會同時,還出現一系列的慈善服務,照顧人們的醫療、社會和教育的需求,特別是赤貧者。除了信眾守齋和守法的教會形象,蓬勃發展出大眾的活潑敬禮,沒有專注在祈禱和懺悔上,而是散發基督人性面容的慈悲和賦予解放的力量。歷史很少有資料承認這種支援過數百萬人痛苦和掙扎的隱性成熟。

儘管歷史學家習慣紀錄那些英勇見證者,大都是在男性的傑出表現和他們的人力和資源管理,然而屬於基督信仰更複雜、更隱蔽動力的內在真相則是由凡夫俗子所開創,婦女扮演著核心角色。在早期基督徒年代,甚至早在脫離它的猶太根源以前,普通婦女的影響力在家中與家庭中舉足輕重。雖然聖殿和會堂大都掌握在男性手中並延續父權的一脈相承,[4] 家庭(oikos)是由女性主導和主持。在鄉野的加里肋亞,這是早期猶太會堂聚會的場所。耶穌與門徒經常在這些婦女主導的家庭中擘餅,幾世紀以後,才改由男性家長。在這些家庭中,出現最早的基督徒信仰並蓬勃發展。很有可能,藉由家庭模式的重新發現,廿一世紀的教會將重新蓬勃發展。

末世論:幻滅或實現

最後,我簡短評論本章開始所提到的第5項元素:末世論eschaton)。正如上述,保祿創立的教會與我們認識的教會判若雲泥。強調在小規模的平等團體,結構雖小卻強烈地關注在團體的賦予力量上。然而,保祿的教會論是基於短期探索,集中在迎接天主的最後從天而降。保祿似乎想像「世界末日」在他有生之年即將發生,因而教會團體的目的在協助人們迎接即將到來的末日,好交代一生。

但是,世界並未終結。其實,從早期的年代就已出現許多世界終結的預言,最後都是虛驚一場。即便如此,天主重返地球執行最後審判依舊是許多基督徒信經中的信條。基督徒傳教士和教理老師仍在提倡末世終結,[5] 我們很多的禱詞仍然提到「第二次的來臨」。根據聖經,我們搖擺在世界末日和末世從天而降當中,前者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終將消失殆盡,後者則是人類將居住在新天新地。

習慣字面理解聖經的基督徒依舊堅信最後的終結。那些更深度反省的基督徒以及對自己信仰保持批判態度的人則徹底拒絕。較有見識的基督徒接受聖經學學者約翰多米尼克·克羅森(John Dominic Crossan2010)的挑戰,亦即我們需要擺脫等待天主介入的概念,支持天主等待與我們合作的說法。

我們需要關注的宗教和文化的「末日」,不是有關我們的宇宙或地球,而是我們人類的物種。如果我們持續掠奪並將地球商品化,在現代科技的強度和殘暴下,我們在短短幾十年內或許正加速進入第六次滅絕期。這是需要大量心靈和神學分辨的「當前末日」。



[2] 在這裡,我們需要注意司鐸職務與神職主義的區別。從早期基督徒時代,認為司鐸職務是「上主僕人的僕人servus servorum Dei」,服務是明確的優先事項。神職主義與權力有關,因此與司鐸服務的觀念背道而馳。當代基督宗教,特別是天主教,別指望能解決它的濫用危機,直到重新調整這種區分

[3] 楊森主義以荷蘭神學家科烏尼斯楊森(Cornelius Jansen1638)命名,是天主教1718世紀內部的獨特運動,主要在法國蓬勃發展。它強烈重視原罪、人類墮落、天主聖寵和宿命的必要。雖然教宗依諾森十世在1653年和教宗克雷孟十一世在1713年明確地譴責,當時卻受到許多天主教領袖的贊同和支援,也影響了其他基督教教派

[4] 伯納黛特布羅藤(Bernadette Brooten1982)提供某些有關基督徒以前和基督徒早期的女性拉比的重要資訊

[5] 值得注意的是聖經學者湯姆賴特(200326)的觀察,「末世」這字在新約研究中至少有十種不同的含義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